安徽太湖县历史上出了三位状元:元顺帝元统二年甲戌科(1334)状元黄信一,清嘉庆元年(1796)状元赵文楷,清道光九年(1829)状元李振钧。赵文楷、李振钧没有争议,而黄信一由于北京孔庙进士题名碑林、南京江南贡院《中国状元题名碑》及《中国状元题名录》中没有记载,不少人对究竟是否存在这位状元表示怀疑,亦有人撰文说黄是“进宝状元”。在此,笔者根据自己的了解作一些肤浅的分析。
黄信一其人其事
据记载,黄信一(省通志作“一信”),知伦公长子,字福鸣,号有朋。太湖县北之景宁乡杏花村(1936年新建岳西县,该村部分划入岳西店前镇,仍称杏花村,部分归太湖,今属牛镇镇羊河村。一说薛义河附近,今属牛镇镇禅源村)人,生于元成宗元贞二年(1296)七月十三。顺帝元统二年甲戌科进士,殿试一甲一名,即状元;授翰林院修撰,累官吏部尚书、资政大夫。清康熙《安庆府志》记载为仁宗朝(1312-1320)殿试第一名。清乾隆《太湖县志·儒林》称其“少负大才,以诗文著名于时。及登第,不乐仕进,遂阒居邱(丘)壑间终老焉。今后部杏花村有状元墓,石隧碑垣犹存。其后裔世居黄介河。”诗文多散佚,旧志存有《燕子崖晚眺》、《山庄即事》和《杂咏》三首诗:
燕子崖晚眺
独坐苍崖秋思多,何来落木满关河。
楚天红乱司空树,皖岳青悬野荡波。
远看塞鸿回冻岫,漫惊山鬼笑平阿。
人心如面羞相问,醉倚颓阳一放歌。
山庄即事
茅屋枕林柯,野人居若何。
径随流水转,门向乱峰多。
野阔看鸿雁,斋空对薜萝。
儿童报溪涨,不寐缉渔蓑。
杂咏
促织鸣洞房,闺妇泪如雨。
终夜织不休,身间无一缕。
后又发现其诗《山房读书》一首:
山房读书
竹栏幽曲处,吾膝却容弯,
注砚垂松露,摊书点石斑,
鸟音挑晓梦,窗色弄春山,
时有相过客,门开即倩关。
据记载,黄信一卒于顺帝至正十年(1350)十月初八辰时山西任上,时年54岁,御赐扶棺回乡,祭葬石鼓岭下纳瑟石(今属牛镇镇羊河村)。附葬皇封诰命夫人汪氏,生于元成宗大德元年(1297)四月初六日,卒于元顺帝至正二年(1342)三月十七日,生有三子:孟德、孟安、孟常;诰命夫人陈氏,生于元成宗大德三年(1299)八月二十二日,卒于顺帝至正八年(1348)七月二十五日,生一子:孟元。纳瑟石地形酷似九龙攒顶,状元墓坐西向东。当地人传说,墓地方圆五十步以内,打柴、放牛者不能进入,进则头疼肚疼无法忍受。文革期间,墓地被破坏,上世纪九十年代,黄氏后人集资修复状元墓,在墓地浅土中挖出数十打磨整齐方正的条石,为旧物,砌于墓冢,又以大理石立碑。太湖县文化局曾拨款资助修复。
“进宝状元”的传说
大别山区民间传说,店前镇(原属太湖县景宁乡,1936年划归岳西)杏花村曾出过一位“进宝状元”。有人讲这位状元姓黄,住在店前河的西岸,他幼时习武善射,常巡山打猎。
一天,这个姓黄的带着猎犬背着弓箭,到河东岸的横崖山上打猎,遇到一对白鹿带着一只小鹿,他捉住了小白鹿抱回家,他的妻子刚生过儿子,见到白鹿,十分欢喜,每天挤下自己的奶水来喂它。小白鹿不怕人,常和黄家的孩子一同玩耍。后来,那对老白鹿寻子寻到黄家,似乎感到黄家人心地善良,索性也住了下来,不走了。有客商闻讯出高价索买三只白鹿,黄家只一句话:金不换!
朝廷新主登基,在京城新建御花园,广征天下珍禽异兽。黄家思忖,这得白鹿的事迟早让朝廷知道了,是福是祸还真难说。权衡再三,那个姓黄的猎户还是决定进京献宝。三只白鹿送到京城,皇上大喜,当即御赐他“进宝状元”并留京城任职。黄状元留恋山野,也自知不善为官,便奏请还乡。皇上准奏,加赐金银锦缎,准其回乡。谈起宝物,皇上意犹未尽,问:状元公,此宝得于何处?黄状元答:山间草坪小河边。皇上说:得宝之地就叫“白鹿坪”、“白鹿河”吧。皇上又问道:状元公恋乡情重,想必家乡风光如画?状元回奏:家居小村杏树成林,花香十里,远近闻名。皇上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赐状元家乡名叫“杏花村”。黄状元谢过万岁,衣锦荣归,终生乐守田园。“进宝得状元”的佳话和皇上所封的地名,一直留传至今。
黄信一就是“进宝状元”吗
黄信一就是传说中“进宝”得“状元”的那个猎户吗?笔者以为,不然。
一、黄信一得中状元之事,虽然状元题名碑及题名录中没有记载,但省通志、旧《安庆府志》、《太湖县志》均有记载,有字有号,有生卒年代、遗存诗作、墓葬碑冢,虽然简略,但不似伪托,应该确有其人,只是由于元代特殊的时代因素以及年代久远,许多东西尚有待进一步挖掘考证。岂可与民间传说中的可能根本上就是子虚乌有的人物同日而语?
二、“进宝状元”的传说版本甚多,不足为信。“进宝状元”、“献宝状元”的民间传说不独大别山区有,全国很多地方都有,所进之“宝”虽各不相同,但内容大同小异,故事情节风趣幽默,颇有对科考的调侃揶揄之意。笔者老家即在牛镇镇羊河村西冲,与岳西店前镇杏花村仅隔一条小河,“鸡犬之声相闻焉”,幼时上学和如今回家均要经过“石鼓岭下纳瑟石”黄信一状元墓前,对状元墓以及当地有关状元公的传说颇为熟悉。笔者对“进宝状元”的传说亦有耳闻,关于“进宝状元”的姓字,传说者多说“过去有这样一个人”,也有人讲是一个姓黄的,也有人干脆讲是黄信一。民间传说有一个特点,对于故事中的人物不很确定时,往往假托当地过去的名人,例如当地流传的对联、智慧故事多依托临近北乡的清朝状元赵文楷,诉讼公案多依托王大枢,而笔者在一次文化部门组织的民间故事收集整理过程中,发现诸多同样的故事在县南乃至邻县也有,不过都安到别的人身上去了。这没有什么奇怪,传说故事多是民间口传,移花接木、以讹传讹自然在所难免。而且所进宝物“白鹿”只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奇动物,笔者不敢妄言世间无此奇兽,但可以肯定,老家一带今天没有任何一种鹿存在,也未见过去有任何关于鹿的文字记载。
三、从黄信一遗存的四首诗来看,亦绝非“进宝的猎户”。旧志中选录的《燕子崖晚眺》、《山庄即事》及《山房读书》等几首黄信一的诗作,描写优美的乡村生活图景和悠闲的读书生活,在遣词炼句、押韵对仗上甚见功力,格调清新高雅,风骨卓尔不凡,反映了诗人远离喧嚣的山居生活的宁静和优美。“促织鸣洞房,闺妇泪如雨,终夜织不休,身间无一缕。”《杂咏》描述劳动人民夜以继日纺纱织布却衣不蔽体的悲惨生活情景,既是对当时黑暗社会现实的深刻揭露,也表现了诗人对穷苦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其艺术震撼力几乎直追北宋诗人张俞的传世名作《蚕妇》。试问:世上真有如此艺术水准的“猎户”吗?
因此,虽然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足够的有说服力的历史资料来揭开遮掩住元朝状元黄信一的神秘面纱,但完全可以断定:黄信一绝非民间传说中的“进宝状元”!(作者:王振奋)